从国家高层到社会各界，为通往更高层次的发展不断探索新路径、新模式。从2017年住建部印发《关于征求在民用建筑工程中推进建筑师负责制指导意见》，到2021年北京、上海等6个城市积极开展建筑师负责制试点，建筑师负责制如何在城市更新中发挥作用，推动这场由规模扩张到内涵提升的城市发展转型？

　　4月12日，在“建筑师负责制在城市更新中的作用”学术论坛现场，上海市建筑学会常务副理事长兼秘书长、华建集团华东建筑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华东院”）总建筑师张俊杰以《建筑师负责制在城市更新中的作用》为题作开场演讲。

　　“城市更新行动与建筑师负责制模式是相互促进、相辅相成的。”接受记者采访时，这位中国建筑学会首届青年建筑师奖获得者表示，一方面好的城市更新需要建筑师负责制发挥作用与时效，并以其“两大六强”特点与能力赋能城市更新；另一方面借力城市更新行动与城市高质量发展，会加快建筑师负责制有效推进与实施，为行业提供了新市场、新业务、新增长、新能力及更高水平的新赛道。

　　1986年，张俊杰从清华大学毕业进入华东院，以一个建筑师的身份，他几乎参与了改革开放后中国城市高速发展的整个历程。从2005年到2023年，张俊杰担任华东院总经理、总建筑师，也几乎正是在此期间，全国范围高度前15的超高层建筑，华东院负责设计或参与咨询其中的11栋，“挺立”为超高层地标的设计专家。在撑起壮丽的天际线的同时，华东院也结合城市更新行动在设计领域的需求特点，整合了院内多个和城市更新业务相关的专业部门，成立了城市更新和历史建筑保护设计平台部门，积极参与城市更新行动。仅在上海，华东院就“筑”入雷士德工学院、上生·新所、世界会客厅、黄浦区160街坊更新改造（原工部局大楼）、外滩·中央、南京路东拓等城市更新杰作。

　　“当前，我国经济发展由高速增长进入高质量发展的升级、换挡、调速新阶段。房地产业也同样面临着从规模化发展到高质量发展的重要转折点。我国城镇化率为66.16%，已经步入城镇化发展的中后期，大规模增量建设已开始转变为存量提质改造和增量结构调整并重。”

　　在4月12日的开场演讲中，张俊杰介绍了城市更新行动的背景，他指出，我国城市发展进入“新常态”，呈现速度变化、结构优化、动力转换三大特点。速度变化，即从高速增长转为中高速增长，从主要追求数量速度，拼规模、拼消耗的粗放增长，转向数量质量效益并重，可持续发展的精明增长；结构优化，即不断优化产业结构和城市空间结构，是我国城市实现更高质量、更高品质、更好效益发展的关键；动力转换，即从要素驱动、资本驱动转向创新驱动，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是应对发展不确定性、提高核心竞争力的必然选择，是保持我国城市持续健康发展的必然选择。

　　接受记者采访时，张俊杰再次强调了城市更新行动的重要意义。通过城市更新行动将会实现土地节约集约利用、历史文化传承和发扬、价值充分发挥、城市空间结构优化、城市功能提升、城市品质和竞争力提升，实现更美好的生活。

　　建筑师负责制是国际工程建设的通行做法。建筑师负责制模式中，建筑师的角色从国内传统的设计服务模式转变为项目总负责人（责任建筑师）为核心的设计团队，受建设单位委托，负责的民用建筑项目从策划、规划、设计、施工、运维到更新改造的全过程或部分阶段提供全寿命周期的技术与咨询管理服务。

　　张俊杰告诉记者，“两大”指“范围大、责任大”，“六强”指 “引领性、龙头性、综合性、专业性、伴随性、平衡性强”。

　　范围大，即场所尺度从各类建筑设计到城市设计、从室内到城市公共空间与环境，业务范围涵盖项目策划、规划、设计、运营、更新；责任大，即建筑师负责的建筑、公共空间与环境设施，投资大、寿命长，对城市面貌、公众体验与设施安全起到重要影响，建筑设计需要同时对公众、政府、开发主体负责，同时起到技术牵头作用，责任重大。

　　引领性，指从城市设计到建筑设计，好设计是好城市与好建筑的关键，优秀设计师的设计是品质与创新的核心与源头，通过各时代的优秀设计与创新设计，点亮城市、展示城市的魅力；龙头性，指在建筑与城市场所营造中，在技术上，整合统筹多专业、多领域，起到龙头作用；综合性，指在多地块、多主体、多领域、多专业、全过程的项目实施中，在设计技术服务方面，起到综合协调作用；专业性与伴随性，指在项目决策、建设、运营、更新中提供高质量、专业性、伴随性的全过程技术服务，同时兼顾绿色、低碳、健康、智慧理念与实践的结合；平衡性，指平衡业主、政府、公众多方的需求与利益，践行建筑师的职业责任与社会责任。

　　张俊杰表示，建筑师负责制要求建筑师以建设方代理人、公众利益代言人、合同执行者三重身份，参与项目全流程。

　　“一个特点”，即城市更新建设项目范围广的特点：从单体建筑到小区、社区、片区、城区更新，从街道到城市广场，从城市环境到自然环境，从交通到市政设施，从历史文脉保护与存量改造更新到扩建、新建。

　　张俊杰以三个上海样本为例，指出城市更新项目需要建筑师提供综合性、专业性、陪伴式的服务，结合当下的“三师制度”、“总建筑师制度”发挥龙头性作用。“北外滩核心区更新”项目，构建一体化的地下空间系统；“苏州河南岸跨外滩街道和南京东路街道”项目，运用“八合一”理念，搭建城市设计、建筑设计、景观设计、市政设计、水工设计、生态修复、智能设计和艺术设计协同合作的跨学科研究框架与实践平台；“南京路步行街东拓”项目，将以交通为主的道路还给市民，同时置换业态功能，创造出“街区可漫步，建筑可阅读，城市有温度”的高品质环境，建筑师提供全过程、多专业的综合咨询与设计服务。

　　张俊杰强调，基于城市更新的特点，建筑师要从建筑设计扩展到城市设计领域，要具备涉及城市规划、交通、市政、环境、土地政策、政策管理、开发运营等相关知识与经验和综合协调能力。

　　时间维度指城市更新的时间周期长，城市更新是保持城市生命有机体活力与健康的重要手段，涵盖了建筑与城市的全生命周期过程，需要建筑师提供全过程、伴随式的专业服务；内涵维度指城市更新内涵广，需要关注从功能业态提升到空间结构优化、对城市土地的提质增效与集约节约，以及新的开发与经营模式，需要建筑师充分发挥综合性、专业性与伴随性；需求维度指城市更新往往涉及政府、投资主体、公众等多方需求与利益的平衡，同时还要关注新消费、新需求、新业态，需要建筑师充分担当社会责任、发挥平衡性的能力；品质维度指城市更新需要兼顾历史文化与城市文脉保护与传承创新发展、实现历史与现代、传统与时尚、活力与魅力的有机结合，营造高品质绿色低碳健康智慧人居环境，需要建筑师充分发挥引领性和专业性。

　　结合杨浦滨江、张园历史街区、老城厢露香园、武夷320、蟠龙天地等上海城市更新样本，张俊杰进一步指出，城市更新行动与建筑师负责制模式是相互促进、相辅相成的。

　　建筑师（Architect）一词来源于希腊语Arkhos（首领、统治者、首席）和Tekton（木匠、建造者、承包人）。古罗马建筑师维特鲁威在《建筑十书》中指出，一个建筑师应接受广泛的知识教育才能胜任他的本职工作，应精通几何学、光学、化学、天文地理学、算术、音乐、哲学等。

　　张俊杰告诉记者，建筑师负责制在中国也不是全新模式。中国古代的营造就是建筑师（皇家工匠）负责制，如颐和园、圆明园、故宫等，都是先后由传承八代的雷氏建筑世家负责设计并领导营造的。在上海，很多知名近代建筑都是按照建筑师负责的管理模式打造，如著名华人建筑师吕彦直、杨廷宝、赵深的作品，以及邬达克、哈伦特、公和洋行、德和洋行等海外建筑师、建筑事务所的作品，可以说，如今上海街头的很多网红地标建筑，曾经都是建筑师负责制的“产物”。

　　在张俊杰看来，建筑师负责制在古代、近代及国际的通行，客观上反映了建筑行业从古至今生存法则的规律性和普遍适用性。它是城市新的发展需求下的模式创新与引领，同时也是建筑师这一古老职业的回归——回归其行业的作用与真正的价值，并在新质生产力发展时期发挥更大的作用，真正发挥建筑师的职业价值作用和魅力。

　　自2016年上海市政府明确提出结合中国（上海）自由贸易试验区和浦东新区建筑业改革示范区建设，开展建筑师负责制等改革创新试点，北京、上海、深圳等建设部试点城市涌现了一批建筑师负责制的试点项目与样本，共同推进建筑师负责制落地，回应当下城市发展的需求与时代命题，在城市更新中发挥专业作用。

　　2020年，上海市政府批复同意《北外滩地区控制性详细规划》，这一被媒体称作继陆家嘴之后上海城市中心最大规模的超级规划，确定了北外滩未来“最美城市会客厅”的定位。也是在这一年，锚定“三年出形象、五年塑功能、十年基本建成”的目标，北外滩开发办成立总师室，聘请张俊杰担任总建筑师。张俊杰告诉记者，北外滩的开发体现了城市更新项目“两大六强”的特点，需要建筑师发挥引领性、龙头性、综合性、专业性、伴随性、平衡性的作用。

　　作为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上海市领军人才，张俊杰率领团队正在为“上海东站”、“北外滩中心”等大型地标项目提供设计与咨询等服务，作为项目设计总负责人他还曾主持黄浦区160街坊（上海老市府大楼）、世界会客厅、南京路步行街东拓公共空间设计、外滩国际大厦、上海机场城市航站楼改建工程等城市更新项目。结合他在城市建设及城市更新的多年实践，他表示，当前正面临着设计市场下行与建筑师职业对未来年轻一代缺少吸引力的趋势，要加快推进建筑师负责制，实现建筑设计行业与职业的转型升级，有助于国际接轨并提升建筑设计行业和建筑师的国际竞争力，同时还将培养一批具有国际模式和职业能力、职业意识的经验和实践的人才队伍。

　　城市更新工作目前正处蓬勃发展的起始阶段，如何解决城市更新过程中的诸多现实矛盾和困境，考验着各方的智慧和决心。建筑师负责制目前尚在探索试点阶段，市场供需双方还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来凝聚共识。张俊杰指出，尽管在实操层面还存在着市场接受度不高、建筑师能力培养建设短板、缺乏收费标准，法律法规冲突、保险机制缺乏等一系列需要解决的问题，需要认识到的是，推行建筑师负责制是实现高质量建设、高品质人居环境的关键，将助力国家营商环境提升，绿色低碳可持续发展。

　　“在城市更新中通过建筑师负责制这一制度创新和模式创新，将进一步激发创新活力和技术引领，扎实推动解决城市更新过程中的痛点、难点问题。我相信，随着建筑师负责制的深入全面广泛推行与实践，一定能更好地发展职业与行业价值，与城市更新相互促进、相互赋能，促进城市的高质量发展、营造人民更美好的生活，实现‘城市让生活更美好’的愿景。”